惡犬嗆煙

爱一下算了

【向棋】男孩

  @ᴋᴇɢ 生日快乐我的鸡🎂

and给我多一些长评,我真的需要……


“爱你十年也像初恋”

 

李向哲好像生气了。


龚子棋是很少看见他生气的。大男人思想健全性格独立,属于内向型人格,大多数时候脾气很好,嘴角笑意勾连着软软的南普,好好说话的时候也像在示弱。他只是偶尔会不高兴,不高兴的时候不会红着眼睛发泄,而是沉默着,把所有的不快留给自己,拒绝向别人坦露。

 

“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龚子棋的眼神是强硬的,摆了一份明明白白的态度在他面前,不容分毫的退让,只是在说完之后迅速闪过一丝慌乱。

 

李向哲越来越麻烦了。他们彼此拥有自己的生活,需要留给对方足够的空间,可显然李向哲做不好这一点。十二点之后他打电话给他的男孩,摩托车马达的轰鸣声顺着电流炸过来,龚子棋的惊呼声模糊在掠耳的风里,他坐在客厅冰凉的地板上喝艾尔啤酒,沉默半晌后哑着嗓子对电话那头下最后通牒,半个小时后我要在家里看到你。

 

那头传来陌生男人肆无忌惮的哄笑声和龚子棋恼羞成怒的警告,李向哲,我几点回去是我自己的事。

 

他把手机丢进沙发里,客厅的厚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四面空间令人窒息作呕。李向哲把头向后仰,搁在茶几冰凉的玻璃表面上,他听见头部的血管砰砰跳动,还有血液奔涌之后凝结的死寂。

 

 龚子棋真的要了他的命了。第一次亲吻的时候李向哲的手扣紧了他后颈,甚至手掌下温热触感的来之不易,李向哲吻得很急很用力,龚子棋眉头越皱越深,急促的呼吸声中李向哲定定地看着他,半开玩笑地说,你相信吗,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的。

 

龚子棋不语,急切地吻回去,用沉默的动作回答了李向哲这个问题。

 

所有的爱情在最开始都从泥土里开出最娇艳的花朵,迎风摇摆,摇摆也痴缠,任是谁路过都会忍不住想要采撷一朵别于领口。年轻人小心翼翼经营着一份漂亮的感情,用两颗滚烫的心脏做温室孕育出带露的玫瑰,外界阳光雨露统统留下好脸色,完美爱情落地生根,正当风华。

 

 男孩大二那年,李向哲在他学校附近租了房子,黄金地段,市中心,四室一厅两卫,阳台朝南大开,常年阳光直射。看房子的时候龚子棋在旁边咬着下嘴唇作沉思状不讲话,任凭房产中介精神抖擞说得天花乱坠,只是微微皱眉好像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李向哲抱着手臂跟在房产中介后面,悠哉悠哉地踱步,为了显得尊重他的意见,特地转过头问他,你觉得怎么样?龚子棋扯着他衬衫袖子把他拽到一边,先瞪他一眼随后撇撇嘴,我们两个人住有点嫌大了,而且租金确实很贵,我可付不起。

 

李向哲正色道,房子的钱我来出,你还在上学谁要你付了。

 

十几岁谁不爱听漂亮话,出于良好的习惯和原则还是学大人的样子严肃地拍了拍李向哲的手臂,说那等我一成年,自己找到工作了就把钱都还给你,先记账上,连本带利。

 

“行啊,”李向哲赞同地点点头,“连本带利。”

 

 龚子棋和李向哲相遇于一场实在乏善可陈的家庭聚餐。一桌的长辈宾客都已到齐,妈妈打了好几次电话过去催,等到服务员第三次询问走菜时间时哥哥才满身是汗地冲进来,手里脏兮兮还抱着个篮球,妈妈叫他赶紧入座,一闪身龚子棋才看见后面还跟了个男人。

 

 长得比我哥好看多了。中学生手里的叉子狠狠扎上一个圆滚滚的小番茄,把饥饿的怨念和对此类聚餐的抗拒都吃进肚子里。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贪玩?做哥哥的从来不会给棋棋树立好榜样。”


 妈妈总是这样说,在每次哥哥闯了祸或者失了礼的时候,用一种并不算责备的语气,略带抱怨地说,你懂事一点好不好,要妈妈为你操心到什么时候?阿哲都比你像哥哥。龚子棋年纪不大,正是喜欢翻天覆地的时候,但他心里知道,他喜欢李向哲要多于喜欢他哥哥。其实哥哥是那群混世魔王的头头,相比之下李向哲就显得比较寡言,性子是软的。他哥嫌弃他是中学生,不高兴带他玩,只有李向哲会在晚上回家后给他发微信:照我说的做,下次你哥肯定带你玩。

 

准确来讲,龚子棋其实是个很机灵的小孩,这份机灵再加上大男孩的诡计指点,做起什么事情来都好像不在话下。爸爸妈妈在餐桌上要把很晚回家还一身臭汗的哥哥批评一通,然后用无奈又好笑的眼神在哥俩身上转个圈,妈妈抿抿嘴开玩笑,棋棋慢点长大吧,要是家里有两个这样的混世魔王,我真不知道要白多少头发。

 

小小男孩在餐桌上眼睛骨碌碌地转一圈,斩钉截铁地摇摇头,脆生生地拒绝道,我不要,我要赶紧长大,哲哥说等我成年就能去网吧通宵了。

 

隔天他哥手肘夹着李向哲脖子咬牙切齿地质问,你他妈成天都教我弟弟一些什么东西?李向哲双手投降,一脸无辜地说我能怎么办,青春期的孩子很需要人陪的好吧,你又不带他玩,他天天跑过来缠着我,我只能骗着哄着了。他哥没办法,忿忿然撒手,为了防止家庭教育走向不可避免的方向,决定以后的活动都要带着龚子棋这个小麻烦。

 

他跟龚子棋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是嫌他麻烦还来不及,不过好歹总有人喜欢招惹麻烦。龚子棋小小少年,初春的垂杨迸发着生机,小火箭炮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李向哲身后,去哪里都要跟着。李向哲也是会哄弟弟的好脾气,带他去看场电影也不忘了买好可乐爆米花,免得龚子棋别别扭扭地不肯花他的钱。朋友们打趣他,说我看你才是亲哥,恋爱没时间谈,倒是有时间天天陪小弟弟玩。

 

每次听到诸如此类的玩笑话,他都要咬着吸管口假装没听到,然后偷摸着去看李向哲的表情。李向哲坦坦荡荡,懒得跟他们废话一样摆摆手,伸手帮龚子棋拿手里的爆米花桶,让他空出一只手玩手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龚子棋很喜欢听哥哥的朋友们这些玩笑话,他面上平平没什么反应,心里却一次比一次踏实。好像确定李向哲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了自己的这件事,让他心底升腾起没来由的快乐。

 

书上说未成年人的快乐是值得珍惜的,因为易得且短暂,但消失之后的失落也是无可匹敌的。龚子棋的快乐没有持续很久,在妈妈终于同意在家里多养一条狗狗的那个下午,他兴奋地跑出门,第一时间想把这个消息分享给李向哲,却在李向哲家的楼下遇见高挑男孩和白裙子的女孩道别。

 

女孩子,像茉莉花一样有香气的,齐膝裙摆以下,圆头皮鞋以上,细长白皙小腿,长发过肩,笑靥如花。

 

他停在那里再也挪不开脚步,突如其来的慌乱击中了他。

 

李向哲在笑,修长指节在阳光下反光,合衬到让他感到危险。

 

龚子棋开始意识到自己并不喜欢女孩子,是在中学楼下那条爬满紫藤花的长廊。隔壁班那个有点眼熟,笑起来像小龙女的女生趁着课间去小卖部的空当把他堵在走廊尽头,胆大直白的姑娘直接握住他的手腕,轻盈蝴蝶从她衬衣口袋里飞出来,小巧精致一封信羽毛一样落在龚子棋掌心,温热纤细的小手留在手腕上的触感转瞬即逝难以捕捉。

 

是封情书吧。

 

他把这件事当作一个故事讲给李向哲听的时候,对方撑着头,用眼角看他,饶有兴趣地评价道,真是个滥俗的校园爱情故事,以后如果有女生这样给你递情书,你会收下吗?

 

龚子棋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不会。

 

对方不能理解地看了他一眼,曲起手指关节在他额头上用力敲了一下,一本正经地教育道,怎么能不收下呢?女孩子的勇气来之不易,子棋一定要尊重保护好她们的勇气,明白吗?李向哲用手拧可乐,瓶体膨胀多余流出来的液体顺着他虎口往下流,又被他低头用舌头和嘴唇轻而易举地接住,龚子棋愣愣地看着,根本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他不敢对李向哲说,他不敢说自己不喜欢女孩子,当白皙手指缠在自己手腕上时心里的古井无波和那封刚拆开就改变心意丢到垃圾桶里的情书。他也不敢说自己喜欢男孩子,从身体发生变化以来莫名其妙地抗拒集体浴室,不愿意看到男性身体的某些部位。他更不敢,更不敢说哲哥,李向哲,我好像喜欢你,因为你喝可乐的时候我很想跟你接吻。

 

因为李向哲喜欢的是女孩子。看到漂亮的女孩他会笑,他会用手肘戳戳龚子棋然后告诉他,刚刚走过去的女生好美,他会喜欢翩翩的长发和少女的裙摆,掺着三十多度夏天的晚风混在啤酒里一股脑喝下去。他偷偷给龚子棋酒喝,给他讲自己理想的爱情,然后让喝红脸的小朋友在自己家里过一夜,再打电话给他妈妈撒个谎搪塞过去。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回忆可以印证,他太了解李向哲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李向哲说过,龚子棋那个情书的故事就是个滥俗青春小说,其实他没说完的是,那本滥俗小说不仅写龚子棋,还写他,写他们的过去,现在,还有未来。春去秋来,少年的身体抽条儿一样拉长定型,他用中学两三年的时间去躲掉李向哲,然后在小说作者的笔下重新相遇在一个虚构的地点。

 

李向哲从来没见过龚子棋喝那么多酒,他想着几年不见了,男孩子的变化大抵是按天计算的,三年够龚子棋从男孩长成男人,在风月场上从容不迫游刃有余。所以在酒吧匆匆瞥见那个侧脸的时候,李向哲的本能让他顿在原地,没有上前,生怕打扰了龚子棋那一桌的局。只是造化弄人,缘分作祟,转身又在洗手间撞个满怀。龚子棋眼角下垂视线模糊,看到他还当是自己的醉酒幻觉,跌跌撞撞站不稳直往李向哲身上栽,滚烫的唇吻上星河,李向哲颈边皮肤血液流速加快,紧紧稳住龚子棋重心的手微微颤抖。

 

明显长成男人体型的人穿一身黑,头发留长了梳成中分,刘海乱糟糟地遮住视线,上学那会冒出来的几颗青春痘早已没了踪影,少年的影子似乎荡然无存,像是故意要李向哲记起他究竟错过了多么重要的一段。

 

龚子棋视线向上,从碎发缝隙里看他,李向哲,我这样好不好看?

 

醉酒之后意识模糊,他又是极容易脸红的人,洗手间的气氛不知何时变得暧昧起来,龚子棋从脸到脖子红了一片,拽着李向哲的手腕不肯撒手,像极了三年前递情书的少女,固执地站在那里只要一个回答。

 

李向哲无法,只得哄他,好看,好看的。

 

你骗人。

 

龚子棋突然就站直了,照着西装口袋就乱七八糟地翻,不知是哪场风流债留下的赃物,西装裤口袋里掏出一支口红,转过身去对着镜子,二话不说就往嘴上抹。李向哲赶紧伸手去抢,冒冒失失的酒鬼已经糊了一嘴,是哪个女人偏偏留下这种艳丽的红色,白皮黑衣的修长男孩也不管抹在嘴上是什么样子,把口红随手丢在洗手池里,勾着李向哲的脖子对准了亲了上去。

 

舌尖裹着浓郁的酒气,还要从自己嘴唇上走一遍,沾上鲜红的东西用舌尖涂抹李向哲的嘴唇,呼吸是紊乱且粗重的,李向哲理智那根弦引导着他推开近在咫尺放肆的男孩,两只手还要稳住他怕他摔倒。

 

兵荒马乱之中,龚子棋突然揪住他领口抽离开,直直地望住他眼睛,一字一句说,李向哲,你能不能等一下再走,裙子在家里,假发也在家里,你去我家,我穿给你看好不好?

 

当回忆起那一晚的重逢时,李向哲总是带着酸楚的。他接住龚子棋摇摇欲坠的身体,也接住他摇摇欲坠的心。他认识龚子棋好多年,却从来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陪他看电影,不知道他其实心猿意马到什么都没看进去,陪他打篮球,不知道从青春期开始龚子棋就开始刻意避免与他肢体上的接触。龚子棋看着他喝可乐,他毫无芥蒂地递过去,不知道男孩紧张地覆上他嘴唇触碰过的位置,心里已经给自己的初吻打上了圆满的句号。

 

他过去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龚子棋买了一条裙子放在柜子里,其实后来这三年,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醉后一夜谁都不清醒,只是隔夜醒来之时双双沉默,李向哲做好早餐摆在桌上,说明天从宿舍搬出来吧,过来跟我一起住。

 

“这什么意思,你要包养我吗?”

 

“没,只是想谈个恋爱。”

 

李向哲的工作也并不辛苦,空闲的时间很多,家里的经济情况本就很不错,加上他自己的薪水也不低,龚子棋也有每个月不少的一笔大学生活费,足够两个人把日子过得舒适圆满。每周五下午没有课,李向哲就在学校门口等着接他,也不开车,两个人就沿着种满法国梧桐的街道慢慢悠悠晃回去,龚子棋给他讲学校里的事情,抱怨学校还是太小连个篮球场都没有,给李向哲讲今天遇到了什么人交到了什么朋友,羡慕非艺术院校可以交到更有趣多样的朋友。然后在小区附近的西点店停下来,晚饭前还是按规矩非要吃点甜的垫肚子,付了钱提着袋子才高高兴兴心满意足地回家。

 

他们住在一起的事情原本商量了不打算告诉龚子棋哥哥,不知道他哥从哪听说了,车直接开到他家楼下,打电话要李向哲把人给送下来。李向哲挂了电话该干嘛干嘛,龚子棋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做决定。他一言不发换掉拖鞋下楼,钻上哥哥的车后座,半个多小时后才沉默着出来,朝那辆扎眼的车挥了挥手,驾驶座上的人就掉头开走了。

 

龚子棋上楼的时候发现门还开着,他看见李向哲赤着脚站在鞋柜旁边,他看见高个子哥哥脸上的紧张,他第一次感觉到李向哲是脆弱的,脆弱得像他身上穿着的那件白色针织毛衣。

 

李向哲像是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他说我好怕你不回来了。

 

龚子棋说,你刚刚是不是一直站在窗口看我。

 

李向哲不答他,张开手臂,说到哥这来,抱一下。

 

 

“到哥这来,抱一下。”

视线恍惚,记忆里穿白色毛衣的男人与面前的人重合,李向哲张开手臂朝龚子棋重复着那个过去的动作。龚子棋走上前去,他知道李向哲喝了很多酒,他在电话里听出李向哲的醉意和怒意,他以为回来必定是要争吵的,地下堆着的酒瓶和李向哲混身的酒气支撑了他的猜测。可是他打开门的瞬间,坐在地板上的男人扭头看向门口,好像是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情,脸上还带着遥远的笑意,向他张开双臂。

 

那个记忆深处熟悉的动作,他少年时期所有的不确定与摇摆都结束于那个拥抱,那是他爱情的开始,是他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开始承担爱情的开始,是他们苦心经营的理想国乌托邦,是苦涩与甜蜜的交叉点,是他们一起走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龚子棋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妈妈在餐桌上教育哥哥的时候说到,喜欢一样东西就要坚持喜欢下去,虽然本性让我们对什么事情都有短暂的新鲜感,新鲜感一过我们就要到达很苦很难的阶段,可毕竟我们真切地爱过,那就不要前功尽弃,因为你曾经因为这份喜欢而微笑起来勇敢起来。

 

他原本以为他跟李向哲已经走到了平淡处之的阶段,可以给对方更多的空间,不要过多地干涉,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李向哲搀扶的男孩了,他们彼此独立,不多言语,这样就足够了。

 

只是龚子棋突然惊觉,他也许会永远需要李向哲。尽管他已经不再需要李向哲给他买爆米花和可乐,也不再需要李向哲把他从烂醉中捞出来,但是他们仍然需要彼此的爱情,需要相互搀扶走完剩下的很多年。他突然很想问问李向哲,人生漫长,以爱之名,你还愿意吗?

 

话到嘴边又猛然哽住,他想起某个圣诞夜的末场电影,爆米花可乐一样不少,看爱情喜剧笑得倒在李向哲身上。走出电影院时外面铺天盖地下鹅毛大雪,龚子棋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李向哲,你会永远这么喜欢我吗?李向哲给他把大衣领口扣上,郑重其事地说,保证,爱你十年也像初恋。

 

龚子棋知道,李向哲已经给过他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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